海鹦鸟
北欧旅人be
全文6k5,阅读时长约15min,推荐BGM《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intj的眼睛像冰岛的海和热咖啡,温和,疏离。就好像一阵潮汐,把岸上的一切冲得东倒西歪,而他在引力褪去的时候,仿佛在说你不该对一个过客滥情。
1
“而且天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intj听见隔壁桌的路人说到。
“是因为季节吗?”
intj往咖啡里面加了块方糖,搅乱了形状不明的拉花,随口问到。
热气晃晃悠悠地从瓷杯里冒出来,让他的眼镜起了雾。他顺手把眼镜摘了下来,但高度近视让他眼前模糊一片。intj似乎对这件事习以为常,对自己半瞎不瞎的境况接受良好,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又加了两块糖。
infp看到这一幕微微弯了弯眸,这位客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她想。
“是洋流吧。”infp刚收拾完另一桌留下的咖啡渍,“况且夏天已经快过去了。”
确实,intj赶了个北欧旅游旺季的尾巴。他带着一个很旧的旅行箱和背包,不过问的问题倒是奇怪,诸如“在挪威找工作是不是必须要会挪威语”“我要是长期早这儿租能不能看在是老乡的份上打五折”之类的。
“选这个时间开始常住也行,过一段时间运气好就能看见极光,离上一次出现极光已经过了十年了。这几天还可以去看海鹦迁徙。”infp说到。
intj笑了笑,拨弄了一下怀里的相机,“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北欧的建筑也不都是刻板印象中的性冷淡,比如infp开的小旅馆,外墙是复古的酒红色点缀着海鹦图案,内里是让人十分舒适的杏色,还摆着大卫石膏像,插花和挂画,画的风格很统一,看起来像一战过后流行的十分正派的写实风格。颜色是很有生命力的东西。infp说到。
即使是实用主义的intj也不得不对房屋主人的审美进行称赞,首先打理好这一切的耐心就很值得敬佩,反正他做不到。
“你做的拉花,是什么?”intj好奇地问到。“自创的签名?”
“是海鹦鸟。”infp目移,然后义正言辞地开口,“不许说丑。”intj回想了一下那抽象的形状,正襟危坐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花,惊讶地发现是脆的,干掉的花瓣边缘摇摇晃晃掉了一点屑下来。
“趁鲜花在长势最好的时候放进玻璃罩里面,然后直接用干燥剂埋好。”infp比划到。“干燥剂还可以烘干再利用。”
“确实是很方便的干燥方式。毕竟这个地方很难大规模培养鲜花吧?”intj思索到。
“虽然它到最后还是会枯掉的。”infp没回答他的问题,托腮轻轻碰了碰那束花束。
infp给了他租处的钥匙,实际上就在二楼。她把玩着一串钥匙,无聊地一遍遍数过去,只缺了一把8号,是刚刚给intj的那把。他现在成了唯一的租客。
intj没说话,他莫名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有点难过,但又不知道做何安慰,于是尴尬地定在了那里。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特别是一个刚认识的人的情绪,只好岔开了话题,“这是什么花?”
“是天竺菊和尤加利,”infp答到,话音一顿,
“对了,你说你会编程?这里IT行业很缺人,你明天可以去试试。如果常住的话,打一份工是个不错的选择。”
2
周六的清早。
这是infp第三次从别人口中听intj的名字。
“那实习生简直是一个工作狂,而且感觉对人冷冰冰的。”enfp唏嘘着说,往方糖罐一摸却发现空空如也,“诶?怎么没有了。”
“被工作狂先生吃掉了。”infp伸了个懒腰。
慢慢和intj变熟后,infp发觉他确实是一个很高效的实用主义者,比如工作日早早地起床,再比如每天精打细算去超市买菜和肉类,还有从同事那听说的总是超额完成工作之类的云云,不过每次下班倒是溜得飞快。infp感觉他在学生时代成绩一定很好,属于是会和拖沓的自己形成正反对比的那种好学生。
而且在北欧这种family-oriented的地区,工作到下午三点直接去接孩子放学也见怪不怪,再加上人们普遍低效率,确实显得intj像个卷狗。他前几天还和infp抱怨说,想换个手机号码运营商办手续办了三天。
那时intj烦躁地搅动方糖,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infp望着桌上的插花出神,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会背着相机和笔记本来到北欧呢?为什么有人怕苦还喝咖啡?infp觉得intj身上充斥着一种难以概括的奇妙特质,像月球的引潮力一样吸引着她。
infp从回忆里惊醒,然后说曹操曹操到,刚刚还在被两人吐槽的甜口爱好者工作狂先生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双手插兜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睡卷的头发有点翘,他伸手压了压。
“呀,被抓包了。”infp笑着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intj眯了眯眼笑着给她打了打招呼。
等intj走后,enfp小声抱怨到,要不取个外号吧,八卦别人被抓包怪尴尬的。infp点点头表示说的很有道理,总是speaking of devil那就叫小d怎么样,enfp比了比大拇指表示赞同。
那天晚上infp发了个ins说自己好无聊云云,过了一会儿一条私聊弹出,infp有些惊讶地发现intj
小d:我也好无聊,要不要来看我玩游戏?
infp回复了个好,于是拿了点零食慢吞吞地上了楼。原来两周过去他们都熟到这种地步了吗?infp想到。
其实infp以前挺喜欢玩游戏的,特别是pvp,属于人菜瘾大,但是老是找不到人一起,就慢慢放弃了,毕竟都说朋友是游戏的最高配置,所以时间久了也忘得差不多了。infp以为intj也玩这些之类的,握拳感叹还是国人好啊什么叫文化共鸣,却看见他电脑屏幕里一片花花绿绿复杂,而他盘腿坐在椅子上托腮沉思。
“这是什么?”infp凑上去。
“天际线。算是城市规划模拟器。”intj答到。“哎要是我当时学地理就好了,地理在大学有专业开城市规划。”
“喜欢城市规划?”
“其实是喜欢地理。”
“为什么?”
“这个嘛...和我的理想有关系。”
infp比了个表示倾听的动作。
“比较消极,下次再告诉你吧,“intj声音顿了顿,指了指屏幕复开口到,”你觉得这个地方修什么东西比较好?是市中心。”
infp沉思片刻说要不建红灯区,以后她就是红灯区一哥。intj严肃开口说,他的城市是法治社会。
infp突然觉得这句话配合intj的表情很好笑,于是埋头笑出声来。intj觉得莫名其妙但也跟着笑了起来,于是两个人傻笑成一团,然后笑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不同于上次的尴尬,两个人都自然而然地不讲话,有种心照不宣的舒适。
天际线啊,真有意思的名字。天际是什么?地球的极值点吗?infp想,现在他们就处于地球的天际,最靠北的地方,然后在这个伟大的概念之下,有两个人类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傻笑,在衬托下显得渺小,平凡而又宏大。
infp把零食递给intj。她特意准备了甜度高的巧克力,说实话这在北欧不太好买到,当时infp蹲在货架旁边仔仔细细地找了半天。很巧的是那条巧克力的包装也印着海鹦鸟的图案。
海鹦鸟大概真的算地方特色,intj想到。
他说他前几天看到路标都做成了海鹦鸟的形状,黑棕色的木质指示标前端削成了尖尖的鸟嘴状,然后用白色油漆勾勒出眼睛,还有标志性的红痕。
infp歪头说那好像是我画的来着,intj惊讶于她画画与拉花能力的不成正比。infp猜到他想说什么,笑着给了他一拳。
3
其实大部分海鹦鸟在上周就向南飞了,只有十几二十只还留在海岛上。
enfp邀intj参加了每月例行的社交派对,芬兰的这个小镇人固定人口很少,游客一走就稀稀拉拉的,多参加几次诸如此类的活动基本就能认识所有人,和intj这种低社交欲望的人很适配。
intj是和infp一起到场的,其他人有些惊讶表示infp一贯独来独往,却突然和一个异性出现在公共社交场合,而且是冷冰冰的工作狂先生。于是纷纷打趣说infp终于铁树开花。
infp偷偷看了眼intj,那人带着口罩垂眸看不出神色,刚想告诉他“哎这些家伙就是喜欢乱拉郎你别介意”,还没开口,intj察觉到infp的目光,他笑了笑温声给众人解释说只是朋友。
大部分人都在讨论极光出现的可能性,毕竟十一年一遇,intp表示到时候肯定很多人来旅游又可以大赚一笔。
极光啊。上次极光出现的时候infp还在上中学,听说有热恋的情侣在极光下求婚,enfp告诉她说一起看过极光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因为极光是神的眼泪。可能是故事经转述过多次,带上了不真实又浪漫的像神话一样的色彩,像泡沫一样。不过infp愿意相信,也乐于祝福,即使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悲伤。
infp喝着威士忌和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苦涩的小麦味让她皱了皱眉。似乎察觉到intj有些格格不入,也觉得今天的话题索然无味,于是开口到:
“要不我带你去看看海鹦吧。”
坐游艇很快就到了小岛上,尖细且长的夏草伏在山坡上,成为一团团抽象的黛色,有几只羊点缀其间,海浪拍打礁石发出周而复始的回声,海鹦像行星环一样周而复始地绕着小岛,像是永远不会离开,又在下一刻振翅远飞,留下自由的尾迹。
infp看着海鹦出神,被相机的咔擦几声唤回神。
“拍完了?”infp开口。
intj点头。
“虽然没看见大迁徙挺遗憾的。”infp惋惜到。
“...不。”intj拨弄着相机,“现在这样就很好。”
“要不就在这儿待到晚上?”infp歪头。
“好”
“看极光也可以来这里,有帐篷可以租。”
infp偏头见那人在认真打开笔记本修图,便缄默不言不打扰那人,闭眼任凭咸湿的海风吹起长发,远处传来汽笛声,距离太远显得不真实,旷远,悠长。
4
雨天。
“再待在这里就要发霉了,”infp评价到。“我现在是一个角落里的蘑菇。“
intj倒是乐于宅在旅馆里面,于是笑着说到。“到底谁是游客啊。”
intj说他不过还是喜欢晴天,并且吐槽北欧作为全球太阳年辐射总量最少的地方总是让人容易心情低落。
infp说,她觉得在雨天拉上窗帘然后一个人昏天黑地打一天游戏,或者看书画画,都很舒服。
总之最后infp拉着intj去镇上的图书馆,长着白色胡子的图书管理员戴上眼镜给他们做了登记,infp被冻得写字都不利索,“p”的字母下端被拉得很长,像一截歪歪扭扭的尾巴。intj学着她写了个不伦不类的”j”,和她的名字并排排在一起,infp笑了起来。
infp熟悉地在书架中间穿梭,奈何intj本土语苦手,加上确实对书籍不感兴趣,于是百无聊赖地凑过去看infp在看什么。
“是聂鲁达。我看过这首诗的中译版。”infp开口到。
intj示意她说下去。
infp用手指顺着书的内容读下去:
“你悸动,仿佛雨和种子在你体内不停落下。”
infp抬眸,只见intj盯着她,眼神专注温润。窗外的雨还在下,淙淙彻暮,檐雨如绳。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infp又一次肯定了这个想法。
intj拿出笔记本敲了会儿代码,infp以为他在工作什么的,于是缩在角落安静看书,过了会儿发现intj是在玩天际线。
“我要住这儿。”infp指着最高的一栋楼说到。
“?”intp思索片刻,把楼层重命名成了“infp的家”。
infp满意地点点头,然后intj摊手:“房租。”
“...”infp噎了一下,“话说,这个设定有限高吗?”
“没有吧。”
“那修得够高是不是能修到极光上面?”
“...那你得修到高层大气电离层。”intj回答。
嘁。无趣的人。infp想到。
5
infp好像习惯了和intj一起,一起去超市枪特价金枪鱼,一起去还没结冰的湖边钓鱼,再看远山的鸟划开天空的蓝色。一起钻研早餐糊弄学,比如“如何在三分钟以内煎好裹着速冻猪排的煎饼”。
intj表示天价猪排被infp随便抹点酱煎一下吃掉十分浪费,infp表示至少煎熟了计较那么多干嘛。
再比如一起吐槽秋分之后越来越冷的糟糕天气,然后裹着厚厚的围巾开车去隔壁镇散步。
隔壁镇是欧式中世纪风格的建筑,还有教堂和报刊亭之类的,充斥着浓郁的天主教气息,intj和infp慢悠悠地走在这条街上。
她看到路边喷泉的天使雕像,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捧着圣经,庄重肃穆。infp惊叹于高超的雕刻技术,于是凑近去看。
“你信教吗?”infp开口,哈出一团白气。
“不,”intj答到,“我是唯物主义者。”
天蓝色的风琴音节栓。
intj名字的法语含义总让人想到一些高缈的东西,比如教堂彩窗外的白鸽,比如天主教。
但她确实想象不出intj信教的样子。
他是自由的,他不是谁的教徒。
两人坐在教堂旁的长椅上,大理石的边缘被切的很圆润,触感很凉。infp突发奇想想吃烤红薯,intj注视那人一路小跑到巷口去买,变成一个抽象的黑点,又捧着烤红薯一路跑回来。
“风衣快被你穿成长裙了。”intj笑着评价到,比划了一下infp的身高。
于是infp面无表情地没收了intj的红薯归属权,然后论述了一番男女身高差异的合理性以及对intj182.8cm身高的不屑。intj正襟危坐表示附和,然后收获了infp不太温柔的一拳。
intj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看到极光后你就走?”
“对。”
infp想,如果把intj写成故事的话,看北极光大概是故事的高潮部分。infp私心想让那一天晚点到来,她明白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所以只是祈祷天父做三分钟好人,让他们一起走的路再长一点,再温暖一点,再繁花似锦一点,三分钟,她可以细细描摹他的眼睛。
intj察觉到身边人的走神,温声开口到:“怎么了?”
infp笑着摇摇头:“今天是少见的晴天,很开心的说。”
6
于是infp和intj继续着平淡的生活,infp为了在早上偶遇一下intj甚至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天喝咖啡拉花技术倒是进步了不少。
今天也是一如既往。
infp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新闻:“今年大概不会有极光了。”
intj脚步一顿,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不免有点遗憾。
infp感觉自己的计划好像是被仓促地挖掉了一块,一起看极光,一起去小岛上租帐篷,她还想告诉intj“一起看极光的人会永远在一起”,好像都不能实现了。
intj今天也早早下了班回二楼窝着,然后和infp在手机上聊天。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明明只隔了一层楼为什么要在网上聊天。
infp觉得这是个很舒适的距离,而且她很怕面对面一时冲动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夜晚总是不理性的。
infp决定将她不愿面对的都归咎于夜晚。
【01:39】
小d:晚安
infp:晚安
【01:41】
小d:明天见。
infp喜欢intj的表达方式,比如在“晚安”后面加上“明天见”,就好像他们会一起经历很多很多一样。
他们还能这样互道“明天见”多少天呢?
第二天傍晚intj突然对infp说,要不要去一个地方?
于是intj拉着infp的袖角狂奔。
infp觉得风在耳边呼啦啦地吹过去,酱蓝色的天空仿佛永恒而亘古不变,街边卖烤红薯的老人,镇上的图书馆,卖着天价猪排肉的超市,一切地一切都被远远甩在身后。intj抓得很紧,握得infp手腕有些疼,她好像感受到intj干燥温暖的温度透过衣袖。
他们来到一片旷远的草坪,以及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外面的材质是防风的,内里很暖和。
intj用右手轻轻蒙住infp的眼睛。
“好了。”intj放下手。“看极光。”
infp一下子从黑暗中被拽出来,只见眼前星河流转。
intj弯眸笑着看着她:“是3d投影。”
infp觉得好像世间一切美好都在身边,在地球的极值点,在天际。
intj说他的理想其实是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然后在没有人记得他时死掉。
infp很想说不会的,你不会被忘记的,至少我会记得你,但她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下一个地方去哪里呢?”intj开口。
“一路向南?”infp答到,“不对啊,这里已经是世界上最北端了,往哪都是向南。”
“要不然顺着洋流走吧。”infp随口说到。
infp偷偷看了一眼intj,在微弱的光下看不清那人神情。intp的眼睛像冰岛的海和热咖啡,温和,疏离。就好像一阵潮汐,把岸上的一切冲得东倒西歪。
而他在引力褪去的时候全身而退,仿佛在说你不该对一个过客滥情。
可惜我不是一支洋流,也带不走他的一片浮冰。
infp到最后也没说出那句话。
他是自由的,他当像鸟飞向他山。
8
送intj走的那一天,infp买了很多甜度很高的白巧克力,直到intj说他的行李箱快塞不下了。
就好像往常出去散步一样,天气晴,温度刚刚好,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好像还可以走很久很久。
infp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北欧的冬天已经看不见鸟了,天空蓝得很纯粹,像海上的碎冰。
8号钥匙被重新串回了钥匙串,intj在离开前把床褥之类的整理得很干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切都是infp太孤独而造出来的臆想。
直到她看到桌子上压了张照片,是infp在海鹦前笑得很灿烂,看起来是偷拍的所以有点模糊。
背后签名是intj,“j”字拉得很长。
这时候infp收到一条消息,是一张天际线的游戏截图,是从仰视的角度拍的,高楼旁边的小字写着“infp的家”,高楼上是模组导入的极光。从那个视角看,就好像高楼埋在极光里一样。
小d:你看,你住到极光上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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